董娇饶

董娇饶朗读

洛阳城东路,桃李生路旁。

花花自相对,叶叶自相当。

春风东北起,花叶正低昂。

不知谁家子,提笼行采桑。

纤手折其枝,花落何飘扬。

请谢彼姝子,何为见损伤。

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

终年会飘堕,安得久馨香。

秋时自零落,春月复芬芳。

何如盛年去,欢爱永相忘。

吾欲竟此曲,此曲愁人肠。

归来酌美酒,挟瑟上高堂。

译文

洛阳城东的小路上,桃李盛开在两边的路旁。

桃花李花相对而开,稠密的叶子交相掩映。

春风自东北方向而来,花叶也随风飘扬。

不知谁家的女子来了,提着竹笼在采桑。

她用纤纤的手攀折桃李,弄得枝残叶败,花落缤纷。

请允许我问那位女子,为什么要损伤这些花呢?

她回答:“等到八九月的深秋季节,下霜了,花儿终会凋谢。”

这些可怜的花叶,整年有风刀霜剑相逼,怎能永远芳香?

它们秋时零落,来年春日再吐芬芳,始终不渝地遵循大自然的规律。

而美丽的女子还不如这花叶,盛年过去则色衰,被无情的男子相忘。

我想把这支曲子唱完,可这支曲子,实在让人心里难过。

干脆归来饮酌美酒,携带琴瑟登堂以解忧愁吧。

注释

娇饶:女子名,泛指美人。

洛阳:东汉京城。

路傍:即路旁。

“叶叶”句:指叶叶相交通,叶子稠密连到了一起。相当,与“相对”同义,是“对称”的意思。

低昂:起伏,时高时低。

子:《正字通》云:“女子亦称子。”

飘飏(yáng):指落花缤纷之貌。

请谢:请问。彼姝(shū)子:那美丽的女子。

“何为”句:为何受到你的攀折?见,被。

高秋:天高气爽的秋天。

飘堕:飘落。

安得:怎能。馨(xīn)香:芳香。

零落:凋谢,脱落。

盛年:少壮之年。

竟:尽,终。

高堂:高大的厅堂,宽敞的房屋。

参考资料:

1、郭茂倩编 崇贤书院释译.乐府诗集.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4:193-194

董娇饶创作背景

  《董娇饶》是东汉文人宋子侯代女子立言之作,以表达对封建社会女子悲惨命运的同情。此诗最早见于南朝梁时徐陵编的《玉台新咏》。

参考资料:

1、吕晴飞 等.汉魏六朝诗歌鉴赏辞典.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0:49-50

2、吴小如 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51-54

  此诗以桃李比方女子红颜,说虽然零落,尚有重开的时候,而一旦红颜老去,便会欢爱永绝。

  本来,开是大自然的永恒的法则,正如四时的周而复始,前后相续。通常人们总是习惯于将落比女子年华的盛衰有时,却很少从两种自然现象的差异之处着眼作比。诗人从这一角度处理题材,自然出人意表。诗人的这一思想从属于他对整个人生的思考。他由落感悟青春易逝,盛颜难驻,于是借采桑女子而发。这类人生短促的感叹,是一种时代思潮,在当时的诗文中时有抒发。因此,采桑女的忧伤也就是诗人自己的“愁肠”,采桑女的感叹与诗人的人生感慨是相通的。

  《董娇饶》在汉诗中别具一格,和汉乐府民歌有所不同,这从开头的六句即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汉乐府民歌叙事篇章多数是一开始便直咏其事,也有少数篇章用大段铺叙介绍人物以引起故事,如《陌上桑》。《董娇饶》的开头则是描写景物,作为人物活动的环境。这样,既做到了人物和环境的统一,又使开篇和全诗紧密关联。《董娇饶》的开头一段与全诗的关系极大,诗意即此生发,层层展开:由采桑女攀折技引起“”的诘责,继写采桑女的回答,再写“”的反复辩驳。开头这一段景物描写其中包含抒情成分,因而也写出了某种意境,颇合于闻一多在论述汉末诗歌的发展时说的“事化为境”的意思。如《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写诗人的悲愁,从描绘秋夜景色入手,写皎皎明月、历历寒星、促织的悲吟、寒蝉的凄切,这秋夜景色即是诗人情感的外化,景亦情,情亦景,则已臻于情景交融的境界。就《董娇饶》的全诗看,虽说并不以抒情为主,但其情感的抒发和景物的描绘也还是一致的。

  在写作艺术上,此诗格独具,意境幽深。其最为突出的一点,是成功地运用了心理映衬的手法。

  表现人物心理这一部分(从第七句至第二十句)构成全诗的主要内容。其中“纤手折其枝”一句作为全篇关节。对采桑女为什么要拗折路边的枝的问题,诗人没有作交待。接下去从对立的一方“”写起,借“”的诘责引出矛盾:“何为见损伤?”“”的责问有理:我开我的,你采你的桑,彼此互不相干,你为什么要来损害我?采桑女却是答非所问:“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终年会飘堕,安得久馨香?”言外之意是:请不要顾惜现在这一点小小的损伤吧,反正你早晚是要殒落的。这个回答并未说出折心理动机。采桑女不作正面回答的原因无非是不愿剖白内心某种隐秘的东西,这种隐秘的东西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然而,她的回避反倒容易使她的心理活动被人窥测到。正由于她无意中表露自己对盛衰的看法,招来了“”的驳难。“”的盛衰观和采桑女有着根本的分歧,生活的真谛告诉它:“秋时自零落,春日复芬芳。”如果说采桑女回答“”的诘责时尚能平静处之,那么,当她听到“何如盛年去,欢爱永相忘”的讥嘲,便难以自持了。这话正触到她的隐忧,令她闻之心惊:虽然凋落,可还有再荣之期;作为一个女人,青春却是一去不返。她不敢想等待着她的未来究竟怎样,她将碰到一个什么样的命运。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她回答“”的话,说的是“”的荣枯,实则成了自伤。这隐在的自伤的情怀造成她折的复杂、微妙的心理。在万物得其时的明媚春光中,采桑女手提桑笼走在幽僻的小路上,繁不时地拂过她的头顶,她不能没有感触。大约她看到那炫耀似的开着的烂漫的桃李,即勾起心头的烦恼,并带一点本能的忌意,心里想这些虽没,但到了露结为霜的季节,还不是照样枯萎、凋谢。这样想着的时候,纤手不知不觉地已经攀住了枝。

  这一段文字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层见迭出。又由于诗人运用了以写人、借物传神的笔法,全诗显得含蓄蕴藉,宛转动人,而有别于乐府民歌的质直和单纯。

  《董娇饶》一诗在艺术上所取得的成就是不能抹煞的,在中国古代诗歌发展史上应有其地位。但是它在艺术表现上的创新是基于对乐府民歌的借鉴。比如诗中设为问答的形式就是直接来自乐府民歌。在叙事中穿插对话,是乐府民歌经常采用的形式,《东门行》、《艳歌何尝行》和《陌上桑》是其中比较典型的例子。采用这种写法可以增强作品的真实感,避免叙事的单调和平淡,且有助于人物性格心理的刻划。《董娇饶》中的对话在表现心理方面有着特殊的意义。同时,由于这一方式的采用,也造成诗意的层层递进,因而在组织篇章结构上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此外,以拟人的写法也是受了汉乐府民歌寓言诗的影响。汉乐府民歌中有为数不少的寓言诗,如《乌生八九子》、《艳歌行》(其二)、《蜨蝶行》和《枯鱼过河泣》等。寓言诗的基本特点是取义双关,意在言外。《董娇饶》不同,它的主题是通过正面形象的描绘直接表现的。虽亦拟物为人,但那是为了表现人,表现人与“”的某种特定关系,而非全篇用寄托,所以这里的并没有独立的意义。

  此诗在语言的运用上则更多地保留了民歌的朴素、自然的本色。比如开头的两句“洛阳城东路,桃李生路旁”,就如同脱口而出。“高秋八九月”以下四句也是如此。把此诗同建安诗人的某些作品一比较,二者之间的差异立即就可以看出来。曹植的《美女篇》给人的突出印象,就是词采的华丽和对偶的讲究。《董娇饶》的句子并不怎么修饰和锻炼,其中也有一组对偶句,即“自相对,叶叶自相当”。这虽然已是在有意追求,但仍不免有些笨拙,不像魏晋诗人用起来那样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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