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昆仑赏析
念奴娇昆仑
毛泽东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
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春色——秀美的景色
功——泛指昆仑山的好处
罪——指“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
谁人曾与评说:为下文张本,“而今我谓昆仑”无人评说我评说
抽,裁昆仑,一截给欧洲,一截给美洲,使"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全人类共幸福。
(本词作于1935年。
当时中央红军走完了长征最后一段行程,即将到达陕北。
10月,毛泽东登上岷山峰顶,远望青海一带苍茫的昆仑山脉有感而作。
)
【赏析】
《念奴娇•昆仑》的主题是什么?它的丰富性可能会使细心的读者应接不暇,而又扑朔迷离。
严格地说这是一首十分复杂的诗,诗人的胸怀在这首诗中不仅仅是容纳了祖国河山,而且容纳了整个人类世界,即气魄之大仅祖国山川已不能容纳,它必向外奔溢,穷尽八荒,涵盖环宇。
那么我们在此再追问一句,它的主题到底是什么?作者已在1958年12月21日为这首诗的批注中向我们揭开了谜底:“昆仑:主题思想是反对帝国主义,不是别的。
”接着作者继续批注道:“改一句,‘一截留中国’,改为‘一截还东国’。
忘记了日本人民是不对的,这样英、美、日都涉及了。”
我想读者在读到“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时,一定要问毛主席为什么要把昆仑一分为三赠予英、美、日呢?根据作者的解释是反对帝国主义,我们循着这一思路向前,就会豁然开朗了。
纵观毛主席的一生从来都是“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的,不屑于一寸一地之得失,他输得起也赢得起。
他胸怀世界的抱负是从青年时代就开始的,他读过世界上众多英雄的传记并以此激励自己的壮志。
他在长沙还是一英俊书生时就指点祖国江山,创办新民学会及稍后的《湘江评论》。
青春时的抱负随着岁月的流逝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来越高涨,一浪高过一浪,终于在1935年10月,借昆仑山为着眼点或壮志之出发点,一举表达了他对于全世界的义务、责任及抱负,这一切都是很具体的,说到底就是要把世界范围内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而且要铺开到世界的每个一角落,形成燎原之势,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毛主席对于世界革命的整套思想体系露出了最初的光芒,从这一天开始,直到后来他提出了第一、第二、第三世界学说,在最大范围内团结了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革命同志,共同反对帝国主义。
为此,“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即是把中国革命的经验以及毛泽东思想传送给他们,而不是真的把昆仑砍成三段送给他们。
前面谈了此诗的思想境界之美,这里转谈一下此诗的艺术之美。
因为我们知道如此复杂的主题本身要表达清楚已不容易,而且要同艺术相结合就更非易事了,但天公(即昆仑)出来帮忙了,诗人“横空出世”般的胜任了。
诗之上半阕写昆仑山之壮丽从冬天一直写到夏日,冬天的酷寒、夏天的水祸,功过是非,谁曾评说。
诗人在此以昆仑象征祖国,并站在一个高度评说祖 国几千年历史的功过是非。
气势流畅,有一泄千里之感,从大象入物,又有细节描绘,“飞起玉龙三百万”化用前人“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二句, 正如作者所说借此一句来形容雪山。
此句用得灵妙自然、恰切精当。
再有“人或为鱼鳖”一句,意象突兀,如超现实主义诗歌中的奇异比喻,指夏日从此昆仑横流下来的江河湖水已泛滥成灾,加害于人,同时又暗指中国旧社会的黑暗之云。
然后破空斗胆一句提问:“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下半阕,诗人挺身而出,直面昆仑道,今天我要来谈一谈你了,这高度,这大雪都不需太多。
“这高”、“这多雪”中的“这”字用得简省好看,显得诗人内心笃定大气,仅两个“不要”就解决了。
接着是“安得倚天抽宝剑”一句,令人联想到稼轩的《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中二句“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以及李白《临江王节士歌》中二句:“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甚至还令笔者想到金庸一部武侠小说的名字《倚天屠龙记》。
而诗人毛泽东不正是在 1935年10月倚天拔剑斩玉龙吗?
最后二行带有预言性质,在未来的和平世界里,全人类将共享一个冷暖适应的气候,这是字面之意,但它的潜在之意是诗人坚信他所捍卫及奉行的理想属大道中正,必将普行于全人类。
这理想是世界革命进行到最后胜利,彻底埋葬帝国主义。
最后一行的“凉热”二字极富诗意,前者清凉后者热烈,放在一块加以辩证综合就调出一个恰切的温度,另外,这二字的象征意义也极为精蕴,含而不露,辗转达意,却又一语中的,最后应了作者自己所层层推出的主题:反对帝国主义而不是别的。
这首词里,毛成功地表达了他的思想,他把昆仑裁为三截后,“一截遗欧,一截赠美”,好使“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
读者立即知道这是“大同”理想;联系到他的事业,这大同理想还不是《礼记》里幻想的那种,而是马克思设计的那种。
当然,马克思得以在中国传播、托根,很可能与《礼记》那个古老理想深入民族心灵有关,康有为曾依傍那个理想,直到近来讲“小康”,名字还从《礼记》那段里摘出来的。
叫人惊异这个以流变不居著名的世界上,会有那样顽固的继承性;我也隐隐由此想到,一个学说在民众间的传播,往往不在于它论证得使人信服,而别有更深微幽隐的因素,任何时代,群众都没有从学理上了解过自己所信奉的理论。
当然,词不是政治学说的论文,它也不可能向我们介绍大同理想的细节,所以,通过昆仑这个意象传达的大同理想,其实还是个两面派、具有兼容性,既适合《礼记》那个本土的型号,也适合马克思那个舶来的型号。
我们得参照作者的平生、思想,才能给这个理想贴上特别的标签——这是文艺写作天生具有含糊性、作者的限制不可能天网恢恢的一个例子,同时也是读者具有理解主动性的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