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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荐读︱郦波:诗词到底有什么用

    “诗词到底有什么用?”

    一位同学曾经这么直白地问我。

    既然他这么直白,我也只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没什么用!几乎没什么用!”

    不过,庄子也说过:“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在诗词大会上,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叫白茹云的大姐。

    场上我称她为大姐,董卿和康老师也跟着叫大姐,结果她还不乐意了,说其实自己很年轻,比我们都小。

    这时董卿说的一句话代表了我们的心声:“这声大姐喊的不是年龄,是我们的敬重!”

    就是这位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她务农为生、家境清贫、病痛折磨、现实沉重,但她始终过着“诗意的人生”。

    白茹云六年前就查出了淋巴癌,丈夫在外打工,收入微薄,家中经济拮据,为治病欠下很多债。

    弟弟自小脑中生瘤,一发作就拼命抓头,为了照看、安抚弟弟,她开始为弟弟念诗、唱诗,由此走上了热爱诗词的道路。

    在生活的重重重压面前,白茹云一路走来,却没有丝毫的沮丧、不甘、愤懑与埋怨,她说因为有诗词一路陪伴,她说因为她喜欢那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当她在诗词大会上念出郑板桥的那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时,我感慨地评点说:“拥有如此淡定气魄的白大姐,真是我们每个人人生的一面镜子啊! ”

    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位 16 岁的中学生姜闻页,在赛场失利后,在他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她淡定地说出: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我既然怀有颗喜爱诗词的初心,又何须输赢和胜负来鉴定我对诗词的热爱。”

    那一刻,我忍不住评价说:“诗者志也,诗者心也,在我眼里,你才是真正的赢家!”

    还有武亦姝,还有陈更,还有曹羽,还有彭敏,还有北师大校园里的“快递小哥”,还有油田钻井平台上的“诗词男神”……还有很多很多这样平凡却优秀的人,他们“腹有诗书气自华”,他们用诗词荡涤着灵魂,让世人看到即使在现实的重重迷惑中,仍有诗意的栖居,就在你我身旁!

    其实,不只是诗词大会上的选手们,我想,在生活的角角落落,在生命的时时刻刻,一定有很多因为热爱诗词而坚守自我灵魂的人。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柳宗元的那首《江雪》。

    诗云: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我们熟得不能再熟的诗了,可是说到这首诗的作用,很多人却未必明了。

    柳宗元的这首《江雪》作于唐宪宗元和二年(807),当时柳宗元因“二王八司马”事件被贬谪湖南永州,即今湖南永州醴陵。

    这一年的冬天,当地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身处流放、贬谪困境中的柳宗元遂提笔写下了这首千古传诵的名作《江雪》。

    所以,一直以来,后人多以为这首《江雪》表达的是诗人孤独、困苦的心境。

    甚至还有好事者据此推测,说《江雪》是一首藏头诗,“千万孤独”四字,正是柳宗元的呐喊与彷徨。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发现一个矛盾——不仅是历来的诗家、论家喜欢这首《江雪》,古来画家、丹青妙手们也尤喜以《江雪》意境入画。

    所谓“寒江独钓”,禅境高妙,禅意与禅悦的表达正是由诗而画一脉相承的表现。

    所以,甚至有论家以为,《江雪》一篇正是柳宗元禅悦思想的集中体现。

    从呐喊与彷徨,到禅意与禅悦,理解大相径庭,差异何其之远!事实上,除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理解,还有政治批判说,以为寒江独钓是以严子陵高洁独钓自喻;又有政治希望说,甚至把寒江独钓比之姜太公垂钓渭水。

    真是“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经典作品总是给人无比丰富的理解空间。

    事实上,联系柳宗元的人生经历我们就会知道,在这首《江雪》里,苦楚与孤独一定有,但超越与升华也同样在。

    其实,它最大的奥秘就在找回自我,达成与自我的和解。

    柳宗元出身河东柳氏,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母亲则出身范阳卢氏,在看重门阀与贵族出身的唐代,这样的家世使得他少有凌云之志,久怀兼济之心。

    加之年少扬名,二十出头又高中进士,所以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终以极大的政治热情加入了永贞革新的改革。

    可是命运却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改革失败,柳宗元携母远谪永州。

    因气候恶劣,水土不服,柳母在永州不到一年就病逝了。

    柳宗元终于被逼到了人生的绝境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一切生机全无,一切希望湮灭!

    可是,就是在人生最逼仄的困境里,一首诗、一首短短的五言绝句,却让柳宗元重新找回精神的自我 —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山山皆白,万径绝灭,当尘世的喧嚣与浮华成为被摒弃的背景,那个“久在樊笼中”的自我,那个“我”身上早已丢失的灵魂,才终于被完整地找回。

    关于柳宗元通过一首《江雪》找回精神的自我并完成与自我的和解,还有一个关键的证据,即不论是在柳宗元个人文学创作历程还是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江雪》的出现都代表了一个重要的节点 — 就在《江雪》之后,柳宗元开始创作了奠定中国古代山水游记散文基石的系列作品《永州八记》。

    像《小石潭记》《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等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作品,有些篇章还被选入中小学语文教材。

    游记散文的本质是带着自己的灵魂去发现山水的灵魂,柳宗元能终于从丧母之痛与政治悲情、人生困境里从容走出,一首小小的《江雪》,让他找回精神的自我,实在功莫大焉,善莫大焉!

    其实,不只是柳宗元,还有“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的诗豪刘禹锡,还有“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三闾大夫,还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李太白,还有“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的苏东坡,还有“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女中豪杰李清照,还有“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辛弃疾,还有“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的陆放翁,还有“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的王阳明……数不胜数,叹不胜叹,历代前贤,志士仁人,莫不从一首诗、一句词里重塑过精神世界里伟大的“自我”。

    正是因为有精神世界的人格追寻,才终于成就现实世界的人格魅力。

    所以诗词的用处是什么?

    当人生得意时,我会提醒自己“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人生失意时,我会提醒自己“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当面临非议与诋毁时,我会在心底告诉自己:“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当在医院查出肿瘤时,我会笑着对安慰我的医生朋友说:“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也有丹心照汗青。”

    当人生踽踽独行、孤单寂寞,甚至孤独包裹、苍凉袭来时,我会在心底一遍遍地默念:“试问人间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所以,诗词从来不是决定输赢、彼此攻击,甚至提供炫耀、以资傲娇的力量。

    诗词只给人以修养,给心灵以港湾,给灵魂以芬芳。

    所以诗词是且只是一种抚慰心灵的力量、塑造精神的力量、滋养灵魂的力量!

    那么,这种抚慰、塑造与滋养,该从哪里开始呢?

    审美!

    审美是一种能力,是一种出发,也是一种归宿。

    读出诗歌背后的美,读出文字背后的灵魂与人生,或豪放,或婉约,或精致,或壮阔,让我们的心随之律动,与之交融,享受这样一段有关诗词的美的历程。

    来吧 —

    人生自是有缘

    相逢未必偶然

    把手,高举过星辰

    让对面的我

    看见你,诗词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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