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有下句吗
《不如不遇倾城色》是一本文辞极其华美而且不可多得的书籍。
写的是关于春秋战国的一些事情。
还有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也非常的不错,大多都是诗评。
不知您是否知道曹丕与甄宓的故事,这篇文章也令看了很多文章却不曾心动的我心头一震,这篇文只是恰好同《不如不遇倾城色》这本书同名,不过真的是好文一篇,望您过目:
《不如不遇倾城色》
牡丹花前的子桓,郭嬛知道,自己无法触碰,更不可能抢夺,或拥有。
邺城,十七岁的子桓,那是只属于他和她的记忆。
乱军之中,少年策马纵横,任由微风拂乱他天青色的衣袖,潇洒快意,风姿无二。
“听说‘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不知今日可否有缘相见?”
不顾父亲的命令,只为见心目中的佳人一面,不过是所有风流才子的通病。
或许本意只是出于好玩,却执意要看看,名动天下的甄宓,到底拥有何等颜色。
他曹子桓,并不能幸免这一刻的轻浮。
“曹公发兵数万,逼得邺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莫非就是公子口中的今日之缘?”
珠帘幔帐后,正妆描摹的佳人循声而出。
美,确实,美得惊心动魄,兵不血刃;只是,没有他想象中“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的娇弱,却是让他不敢侵犯的泠然。
那一刻,他知道,她俘虏了他的心。
美人,正如他所心爱的宝剑,华光流萤,锋芒毕露。
“四面楚歌之际,夫人仍能镇静自若与子桓对峙;而十面埋伏之时,子桓却敢违抗父命与夫人相见,难道,还不能印证今日之缘吗?”
字字珠玑,仅仅是为了,心头那一刻的情动。
他命人拿来纸笔,留下飘逸秀丽的笔墨丹青——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哀弦微妙,清气含芳。
流郑激楚,度宫中商。
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离鸟夕宿,在彼中洲。
延颈鼓翼,悲鸣相求。
眷然顾之,使我心愁。
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我在后花园的小亭,等你。”
礼貌的微笑,洒脱的转身,翩翩公子,绝色倾城。
她的容颜倾倒了天下,而他的诗作,倾倒了那天的邺城。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这是有情人才写得出的诗句。
她踌躇着,犹豫地跨出后门,悄悄躲在柱子后面观察那个独自等待的少年。
少年的铠甲外露出天青色的宽大衣袖,随风飘然,如水中伊人;黑色的深瞳,映着他细致俊秀的容颜,清秀,清丽,清婉,清高,清冷,清傲,甚至眼角的流波里,还有一丝淡淡的清媚。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沾染了水墨的“青”,逃不开,化不去。
她不知不觉地陷在少年的青青子衿中,美人倾城,而那个少年低头的凝眸,倾心。
低头,苦笑,悠悠叹了口气。
阵前的敌人,曹操的儿子,奈何,才子佳人的多情。
“公子。
”她娉婷向他走去,看着他的脸,盈盈地笑了。
“可愿听妾身吹奏一曲月妖?”
他看着她的眼睛,舒展了笑颜。
天青色,等来了那一场烟雨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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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很多年,他们都是幸福的。
他写诗,她研墨;他舞剑风流,她冥神欣赏。
他下笔成章,博闻强识,她亦解诗文,可以与他赌书消得泼茶香。
英雄美女,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又不失琴瑟相和,花前月下。
每当清凉的月夜,他们总会如清纯的少年少女般一起留恋沉醉的夜空,或泛舟湖心,或对饮论诗,抑或只是执手漫步,体味这般静谧的幸福。
她庆幸,自己在乱军之中,没有错过这个给予她温暖保护的少年。
他感激,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天家宫廷,自己能找到这样一个温柔的依靠。
他用他的笔,记录下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泛泛绿池,中有浮萍。
寄身流波,随风靡倾。
芙蓉含芳,菡萏垂荣。
夕佩其英,采之遗谁?所思在庭。
双鱼比目,鸳鸯交颈。
有美一人。
婉如清扬。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她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句子,笑了。
“你要是觉得重复了,我可以改。
”他以为她是在笑他修辞不如子建华丽多样,连忙提起毛笔。
“不要。
”她伸手拦住他,“这样就很完美,不是吗?”
他微怔,随即自嘲地笑道,“我还以为你觉得我用词过于反复……”
“只要是合适,用多少遍,又有什么关系?”她抬眼看着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忧郁。
是啊,突然想起来,就为这诗词歌赋中的一个词语,一个断句,子桓被他的父亲和曹子建反复比较了多少次?他敏感的心又承载了多少压力?伸出手,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庞。
光洁细腻,不输女子,一如那个十七岁的少年。
“子桓,不管别人怎么说,你的心意,我还看不懂吗?”
托着他的下颚,轻吻上。
她要他知道,不管是多么激烈的政治斗争,多么复杂的漩涡洪流,她都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守候,永远。
那一刻,曾以为,他们是永生永世的一双。
延康元年,魏王曹丕受汉帝之禅,代汉称帝,建立魏国,改元黄初。
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那个君临天下的江山梦。
魏帝一登九五,他的女人们自然争先恐后地将目光觊觎那顶凤仪天下的后冠。
她看淡,相信无论如何子桓都会将他身边的位置留给她。
还记得当年最迷茫最无助时,他自勉说,“甄,这个江山,总有一天我会打下来送给你。
”因此,当子桓无意间跟她说“郭嬛那个女孩子很聪明”时,她并没有在意。
殊不知,自己致命的弱点,已经被强大的对手牢牢地抓在手里。
后宫何其广大,多少绝色名媛在重重宫墙里望穿秋水,寂寞终生;后宫亦何其狭窄,看不得,也容不下,子桓眼中的甄宓。
男人,以城池争天下;女人,以眉目争恩宠,深宫闺阁的争斗,并不输金戈铁马交锋的惨烈。
她爱他,可是还有千千万万个她像她一样浓烈的爱着他,如绢如缕,像一张解不开的蛛网;从各自的角度出发,她们都没有错,不过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幸福,自己的真爱,用什么方法,大家个凭本事,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所谓的对与错。
一时间,流言四起,说曹睿奇怪的生日,传他可疑的身世。
郭嬛确为女中之王,如此迅速准确地找到了甄夫人的要害,一针见血,让她毫无反击的空闲。
起初,她并不在意。
她相信,无论外头的流言多么刺耳,子桓都会一如往常地相信她,爱她,守候在她的身边。
不错,表面上,子桓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异常,对她,依旧相敬如宾,对曹睿,依旧疼爱有加。
直到那天,子桓派人来接郭贵人、阴贵人到邺城皇宫,却对她说,“朕听闻甄夫人身体不适,暂且在洛阳好好疗养”,才把她从梦中惊醒。
三人即能成虎,她又怎么要求,子桓完全摆脱那些日日萦绕在他耳边的流言蜚语?
还记得邺城初见吗?她的子桓,不过是个凡人。
会喜欢,会嫉妒,亦摆脱不了世俗的羁绊。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那个叫郭嬛的女子,已经在子桓身边,太久。
他终究并不完全相信她。
君王在邺城,观他心爱的迷迭香;留她在洛阳,赏牡丹。
六月初的牡丹,开得已近乎衰败,几乎让人忘了它们当初倾城的姿色。
子桓,你也忘了吗?
她是如此清高刚烈的女子,比卓文君更甚;容不得他的怀疑,容不得他的二心。
宁愿用一杯毒酒,来昭示自己的清白。
她对他写《塘上行》,“众口烁黄金,使君生别离”,如此激将,她知道,子桓一定不会坐视不顾。
子桓确实来了,从邺城到长安,带着他的愤怒,他的不解,他的质疑。
她看得懂他的眼神:甄,我要你的解释!
那一天晚上,她邀他来她的寝宫,赏月,赋诗,小酌。
像他们多年来共同度过的无数个夜晚。
不过今天不一样。
子桓来之前,她已经望着月亮,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梦。
似乎看到,遥远的月宫中,子桓坐在高山流水的鸣琴前,与她,琴瑟相和。
“子桓?”她听闻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便不假思索地出了口。
她想,自己许是醉了,否则,怎会称“子桓”而不呼“皇上”。
闻到一身的酒气,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却依旧坐下,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趁机倒在他怀里,久违的巨大幸福包裹的同时却是内心无比的酸楚:子桓,必须在这样的场景下,才能再一次得到你的怀抱吗?
“你说,陈阿娇如果没有见过刘彻,应该只会是一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公主吧!”她执起清商酒杯,小心翼翼地碰在手里,像细心地保护着金屋藏娇易碎的童话。
“没有金屋藏娇之约,也就没有长门冷落的诀别……”她倚在他身上,梦呓。
“你醉了。
”子桓颦蹙双眉。
“我早就醉了。
”她阖上眼睛,沁出两行清泪。
子桓,我早就醉了,醉了整整十七年。
早在建安九年那一场天青色的烟雨中,就注定,今生,只为卿心醉。
或许,早在他自己的诗句中就已种下他们命运的谶言。
“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她的心意皎洁如皓月,君情匆匆如流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再怎么惊艳,终究只是瞬间的惊鸿照影,空映出绝色的涟漪。
可是,不也是你自己写的吗?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愿为双黄鹄,比翼戏清池。
你不是亲口跟我说过,要同享,登临高台的喜悦。
晚风拂过,吹来一阵浓郁的花香。
牡丹,是牡丹,开得已盛极转衰的牡丹,徒有倾城颜色,博得世人的言语赞誉,却不见子桓喜欢;而迷迭香,尽管不夺目,不妖娆,却拥有子桓最倾心的爱恋。
难道是真的,名动天下的甄宓,就是洛城的牡丹;而侍女出身的郭嬛,才是你真正的迷迭香。
公子好游观春色,却是让牡丹,从此不能忘记那个赏花客。
如果不能为悦己者容,那就宁可,碾成尘灰,不要了这副倾国的皮囊。
“子桓……”她无意识地朝他怀里瑟缩了一下。
或许是先前服下的鸩毒开始发作了,她感到身体里止不住的寒意。
“听我吹一首曲子好吗?”
他看着她,点头。
珍藏了十七年的玉笛,还如当初一样崭新,精致的纹路保持着当年别样风姿,连袅袅的语音,都是曾经的悠然婉转。
轻启朱唇,吹奏的,还是那一曲月妖。
十七年,他们共同度过了十七年。
经历过少年岁月的天真,经历过兄弟夺嫡的党争,经历过横刀立马的沙场,原以为,早就是相依相伴生死不弃,从未料到,是今天这般刚烈的决绝。
呦呦游鹿,衔草鸣麑。
翩翩飞鸟,挟子巢栖。
我独孤茕,怀此百离。
忧心孔疚,莫我能知。
当年,你正是苦苦求这父爱而不可得,所以今天,不要再把这些忧愁加到睿儿身上了,你知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当年,卓文君作《白头吟》,唤回了司马相如的一片心。
如今,她用她的月妖,向他倾诉锦水汤汤的长诀。
花开过,绚烂过,情动过,拥有过。
如果,只有谢幕才能永远在你心头刻下我的名字,我会选择如此。
“子桓。
”她放下手中的长笛,回眸一笑。
那眉眼,还似十七年前般,倾国倾城。
“甄!”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异常,快步冲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心中的疑问还没出口,却已察觉出怀中的人身躯一软,倒在他身上。
“你服了鸩酒?”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怔然的目光恍如隔世。
她抬头,给予他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们的命运,早就埋种下了。
短歌微吟,不能长。
“甄!”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流泪。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如果她不是这么高傲,他不是那么自负,或许,不用等到生死别离,才能见证敞开心扉的情动。
只可惜,结局,早就埋藏于他们不肯服输的性格中。
名花,与才子,都是那么孤高冷傲,容不得对方半点旁骛。
如果我忘了你,又怎么会如此在意你对我的心意;我何苦,执拗于一个早已不存在的袁熙。
在你面前,我只是,太在乎。
在乎到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不容许任何人触碰他的心爱之物,任性得不讲理。
“甄……”如果早知道,今天,会是这个局面,你会不会后悔,那天为我奏一曲月妖?
到头来,她还是她的月中仙子,他还是他的人间帝王,衣香鬓影,逃不开命中注定的悲情。
牡丹,缤纷,零落。
我不知你是曹氏子桓,你亦不识我是袁门甄氏,江山美人,两不相侵。
她枕在他肩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生亦惑,死亦惑,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