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诗歌的启示义有哪些能举例分析吗
由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国学研究院长袁行霈撰写的《中国诗歌艺术研究》,里面有一篇文章专门就中国古典诗歌的多义性进行了阐述。
研究中国古典诗歌的多义性有两个新的概念:宣示义和启示义。
宣示义是诗歌借助语言明确传达给读者的意义。
启示义是诗歌以它的语言和意象启示给读者的意义。
宣示义,一是一,二是二,没有半点含糊;启示义,诗人自己未必十分明确,读者的理解未必完全相同,允许有一定范围的差异。
宣示义,是一切日常的口语和书面语言共有的;启示义,在文学作品中特别是诗歌作品中更丰富。
所谓诗的多义性,就是说诗歌除了宣示义之外,还具有种种的启示义。
一首诗艺术上的优劣,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启示义的有无。
一个读者欣赏水平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也取决于对启示义的体会能力。
关于中国古典诗歌的启示义,大致可以分为五类:双关义、情韵义、象征义、深层义、言外义。
这五类启示义,以它们依赖宣示义的程度,构成一个系列。
双关义与宣示义关系最密切,双关义的两个意义之中的一个就属于宣示义。
情韵义是附着在宣示义之上的各种诗的感情和韵味,它不能离开宣示义单独存在。
象征义,有的附着在词语的宣示义上,有的在整句诗或整首诗之中。
深层义可以含蓄在词语之中,但多半含蓄在全句或全篇之中。
言外义既不在词语之中,也不在句子之中,而是在字句的空档里,即所谓字里行间的“行间。
它虽然未诉诸语言,但读者可以运用自己的联想和想象去加以补充。
双关义可以借助多义词造成。
如:“远”有两种意义:远近的“远”,表示空间的距离长;久远的“远”,表示时间的距离长。
《古诗十九首》中“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的“远”字,就可以作这两种不同的解释,或者两方面的意思都有。
双关义还可以借助同音词造成。
如以莲花的“莲”双关爱怜的“怜”,以丝绸的“丝”相关思念的“思”等。
中国古典诗歌的语言,经过诗人的提炼、加工和创造,拥有众多的诗意盎然的词语。
这些词语除了本身原来的意义之外,还带着使之诗化的各种感情和韵味。
这种种感情和韵味就是情韵义。
词语的情韵是由于这些词语在诗中多次运用而附着上去的。
凡是熟悉古典诗歌的读者,一见到这类词语,就会联想起一连串有关的诗句。
这些诗句连同它们各自的感情和韵味一起浮现出来,使词语的意义变得丰富起来。
而这种种丰富的情韵义,往往难以用训诂的方法予以解释,也是一般词典中难以包括的。
“凭栏”、“倚栏”意思是依靠着栏杆,但是诗词中用“凭栏”、“倚栏”却有多种意思,或表示怀远、或表示吊古、或表示抑郁愁苦,或表示悲愤慷慨。
“绿窗”意思是绿色的纱窗。
但它在诗词中另有一种温暖的家庭气氛,闺阁气氛。
诗歌语言的情韵是由诗人反复使用而逐渐涂上去的,这种情韵在诗里报起的作用,有时甚至比词语原有的意义更重要,它可以给人以多方面的启示和联想,使诗的含义更加丰富饱满。
象征义在中国古典诗歌里是很常见的。
它有两个特点:一、用具体的、可感知的事物象征的意义;二、用客观的事物象征主观心理和情绪。
例如:以松菊象征高洁,以美人香草象征理想等等。
有些词语由于反复使用,已经有了固定的公认的象征义。
如“东篱”,陶渊明《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提到“东篱”,就让人想起那种远离尘俗的、洁身自好的品格。
除了公认的象征义,还有属于个人的象征义,这是诗人临时创造出来的,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
个人的象征义如果得到普遍的理解和运用,可以转化为公式认的象征义。
公认的象征义的建立依赖于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象征习惯。
深层义隐藏于字句的表面意义之下,有时可以一层一层地剖析出来。
深层义在几类诗里比较丰富:第一类是感情深沉迂回、含蓄不露的。
如杜牧的《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莹。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第二类是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中寄寓了深意。
如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第三类富有哲理意味的诗歌。
如杜甫的《江亭》:坦腹江亭暖,长吟野望时。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寂寂春将晚,欣欣物自私。
故林未归得,排闷强裁诗。
上述四种意义或是诗歌语言所负荷的,或是诗歌语言所蕴涵的,或是诗歌语言所指代的,可以总称之为言内义。
然而古典诗歌的多重义不仅表现在言内,还可以寄托在言外。
言外之义是诗人未尝言传,而读者可以意会的。
言内义在字里,言外义在行间,诗人虽然没有诉诸言辞,但在行间有一种暗示,引导读者往某一个方向去想,以达到诗人意向的所在。
富有言外义的诗歌,状物而不滞于物,引导读者由此及彼地展开联想和想象。
它总是让人读后还要思索一下,寻一寻余味。
在寻思中有所领悟,有所发现,遂得到艺术欣赏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