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单于说的一句至理名言是什么
网上有人写诗,“ 冒顿单于飞鸣镝,三千劲矢射当途。
岂因宝马伤大义?亲将阙氏侍凶屠。”云云,歌咏冒顿单于的英武。
终于又使我记起 冒顿“飞鸣镝”的故事了。
“飞鸣镝”这三个字,我也象许多人一样,最先是从“小小环球,有几个苍蝇碰壁”那首毛主席著名的《满江红》中读到的,那时正是火红火红的年代。
但遗憾的是,似乎从来也没有很好的理解过。
老师只说,镝就是箭头,鸣镝就是响箭。
飞鸣镝,那就是凌空飞过的响箭了,好象已懂。
《水浒传》中不是也说,梁山水泊的那个哨口,不也是放响箭通消息的么?
接着而来的,就是那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
当轰向司令部的炮声响起的时候,许多造反派就把这三个字的手写体印在自己战斗队的旗帜和红袖章上。
大家几乎天天见,时时念。
但正象那时和以后听了许多领导的许多报告一样,多少年来,领会总是肤浅,虽然“飞鸣镝”这三个字,在领袖为数不多的诗词中出现了好几次。
文革终于也有结束的一天,书店里不再是红宝书和马列著作的一统天下了,其他的书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大概在八十年代初吧,我忽然在书店里的一本书中,读到了冒顿单于“飞鸣镝”的故事,对这“飞鸣镝”三个字的涵义,才似乎有恍然大悟的理解。
后来查了一下,此事载在汉书卷九十四凶奴传中,可惜现在手边无此书,只有一部《通鉴》。
不过记得叙述是差不多的。
大概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司马光先生从别人那儿摘抄来的,只不过他没有说,当然,编书么,也许本来就是摘摘抄抄的,用不着说,并且那年代大概还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吧?我现在就将他的鸿文摘抄一段在下面:
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后有所爱阏氏,生少子,头曼欲立之。
是时东胡强而月氏盛。
乃使冒顿质于月氏,既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
冒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之。
冒顿乃以鸣镝自射其善马,既又射其爱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斩之。
最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其可用。
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遂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冒顿自立为单于。
以上文字见《资治通鉴》第十一卷汉纪三。
叙述是如此的简明流畅,内容是这样的惊心动魄。
文明古国的历史中,这样精彩的故事多而又多,无怪乎从贩夫走卒到伟大领袖,都那样热爱古国史事。
街谈巷议,数千年的桃园结义;朝堂圣殿,汗牛充栋的线装书。
让我们也来细考这冒顿飞鸣镝的故事吧,审之于情,审之于理,长长见识。
我以为,最值得惊讶的倒不是网诗所称颂的冒顿的英武,而是他的这“飞鸣镝”的伟大策略。
在中国的历史上,立太子而后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如果这王储是有些羽翼的,常常容易闹出事来。
往事悠悠,不胜枚举,不说也罢了。
举个不伦不类的例子:我党在“九大”将林彪立为接班人,而在后来欲更改,于是导出了叶群所说的庐山会议上“保卫接班人”的一场斗争,最后酿成了九一三事件。
何况现在,这头曼单于,不仅欲废长立幼,还要革长子的命,玩起了借刀杀人的把戏,所以不免有故事开端。
从另一角度看,新后妩媚,生子娇贵,头曼欲传位少子,站在他头曼的立场来说,也是符合人情的。
那时以至以后,天下的授受,本来就是只凭老皇帝的一己之念、一念之差的。
可是这头曼,却又没有将这“革命”进行到底,当冒顿“盗其善马亡归”之时,老子却“以为壮,令将万骑”,将这一借刀杀人的阴森计谋,演绎得如同儿戏一般-------这自然也是符合人情人性的。
父对于子,会因为发怒而鞭笞,但息怒后往往又会生怜悯之薏。
如果是我们这样的草民之家,老子因为发怒,则最多只能打儿子一顿,一般不会萌生借刀杀人之念;打过以后如果觉得这小子坚强,或者自己有点后悔,那也只能转换口气,夸他几句,或替他揉几下屁股;只不过头曼是一国的君王,他欲更改接班人时,则希望除掉长子,以免后患;当“以为壮”时,却又能立即授以兵权,“令将万骑”罢了。
其人类父子之间的情感,大致是一样的。
但儿女对于父辈,如果产生了的怨恨,那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会消除了,真象《红灯记》里那个妹妹所唱,“仇恨入心要发芽”的。
并且你看哪,这冒顿是何等样的少年!天生的头角峥嵘的狼!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有王位的吸引,那从古到今挡不住的诱惑。
纵观历史,即使没有什么过节,那逼宫逐父,抢班夺权的事还算少吗?-------这就是说,从冒顿的立场来说,这事也是符合人性的。
当然这里说的人性,其含义不同于和兽性相对的那个人性。
而冒顿确是将这“飞鸣镝”的过程导演得有声有色的人物,只不过这声是杀声,这色是血色而已。
审罢人情人性,让我们审之于理性。
这“飞鸣镝”,不仅是有效的方法和策略,也是光辉的战略思想。
冒顿以所“将万骑”为资本,以宝马爱妻为代价,以杀戮压制思考,以奖赏造就盲从,终于把所辖的国家武力,锻铸成弑父篡国的如意工具。
前有鸣镝,后有铁骑,指向哪里,打向哪里,万矢齐发,所向披靡。
个人的意志指挥着那么强大的力量,真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冒顿正是靠了这一战略,对内贯彻“飞鸣镝”的思想,对外乘刘项中原逐鹿的有利时机,五年之内,就达成了强国强兵的目的,把一个逐水草而居的游牧部落,变成汉王朝的北方劲敌。
当一统天下数年之久的汉高祖勃然一怒,亲统大军前来征伐之时,却被冒顿遣四十万铁骑,在雁北的白登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将士“七日而不得食”,最后不得不用陈平“吹枕头风”的上不了台面的诡计,得以脱出重围。
想想这雄赳赳誓师出征的真命天子被围七日之后狼狈下山逃归的样子,也真颇滑稽。
并且他接着马上放弃了剿灭的原则立场,改为对匈奴实行和亲的苟且政策,这种大人物的人格,正印证了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史家说是龙种,其实是无赖。
大人物也好,无赖也好,他们的强国强兵,到底给老百姓带来什么呢?李白有诗云:“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从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老百姓只能替他们到前线去送死。
然而,这冒顿何况又不是十足的无赖!让我们再摘抄一段司马光先生的文章:
东胡闻冒顿立,乃使使谓冒顿,欲得头曼时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此匈奴宝马也,勿与。
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遂予之。
居顷之,东胡又使使谓冒顿,欲得单于一阏氏。
冒顿复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
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
东胡王愈益骄。
东胡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
东胡使使谓冒顿,此弃地欲有之。
冒顿问群臣。
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
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
诸言予之者皆斩之。
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出者斩,遂袭击东胡。
东胡初轻冒顿,不为备,遂灭东胡。
你看,这个冒顿单于,他哪里是和群臣计议国事!邻国之间,他用骄兵之计,朝堂之上,他也玩“飞鸣镝”的策略,问计左右是假,行一己之意是真。
特别是最后关于弃地之询,“诸言予之者皆斩”,简直就是近世“阳谋”策略的老祖宗。
那个阴谋家、野心家林彪,在文革中也学着飞了一次“鸣镝”,他宣言:“谁反对毛主席,就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这句既没有科学性,也没有合法性的话,被他象放屁一样的放出来以后,就成了金科玉律。
凭一句话,就将全体党员和全国人民,都编入受他“鸣镝”指挥的舰队之中。
从此,一步步将人民的领袖引向了万万岁的神坛,将中国的经济引到了崩溃的边缘,使占全人类四分之一的中国人民,遭了那么大的罪。
不管林彪说话的目的是多么合乎他的人性,但他凭着他当时的地位,将党内的正常民主,国家的神圣宪法,一语撬翻,到了今天,历史已还他一个无赖的面目。
林彪这样做,正象后来毛主席所说的,是“为了打鬼,借助钟馗”,他当时就明了林彪的用心,只是没有说,这正是伟大人物的洞察力所在。
但钟馗他也不是生下来就是钟馗,他也是借助于心怀鬼胎的群鬼们的吹捧,才一步步登上鬼王的宝座的。
除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野心家,玩“飞鸣镝”当然也是真龙天子们或钟馗们的拿手好戏。
当伟大的无赖们在历史的烟尘中得到启示并在现世的实践中取得成效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踌躇满志呀!只是,个中窍妙,诚不足与外人道也。
世人并不都有象司马光那样的襟怀,以“事无不可对人言”为座右铭的,他们往往说:保密,不要说这里的情况。
于是,象林彪是怎么摔死的这件事,也成了秘史,成为畅销杂志炒作的材料。
我们又何从去读书读史,何从去知人论世呢?但是,朋友,请读诗吧!人都说“诗言志”,心声往往从那儿漏出来,何况中国正是诗的国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