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的特征
1)抒情性。
诗歌是真性情的流露,诗歌厌弃一切虚伪和做作。
中国最早的文化原典《尚书》中就有“诗言志”的说法。
《诗经毛传大序》也认为:诗者,志之所之也。
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既然如此,那么人类的情感都可以从诗歌中找寻到。
如:
亲情: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友情: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爱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思乡:三湘衰鬓逢秋色,万里归心对月明。
怀人: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忧国: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忧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怀古: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感时: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
伤春: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悲秋: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悼亡: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闲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喜悦: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豪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
这样的例子是不胜枚举的。
古人生活是时代更接近于原生态的自然,大自然中的万千变化都能够相应地引起多情的诗人的感怀,加之古代通讯工具和交通工具的不便,也为淳朴的情感创造了审美的距离,这些都是我们今人所难以想象的。
因此今人的感情不如古人充沛和真挚了。
(2)韵律感。
这是东方诗歌共有的特点。
在孔子的时代就有“歌诗三百,诵诗三百,舞诗三百”的说法,可见古人将诗歌、音乐和舞蹈看作是三位一体,不可分割的。
其实,后世诗歌的发展也大体上走了这样的路。
古人写过诗歌有时要吟咏,有时要和歌而唱,没有韵律是不行的。
而韵律又是如何形成的呢?无非就是句式和读音的问题,句式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几言诗”,整齐的句式为和谐的韵律奠定的基础,即便是不整齐的“杂言体”,其句式的安排也是有一定规律的。
读音则主要是平仄和压韵的问题:古人将汉字的读音分为平和仄,平仄相合能够给人以悦耳的感觉,正如今天所说的乐音,反之则是噪音,一句诗中不同的平仄组合就形成了不同的风貌,于是我们今天读古诗时还能够感受到或高亢、或低回、或婉转、或铿锵的音色,从而品味出诗人的喜怒哀乐,感受到千百年前那活生生的诗情诗味;在平仄的基础上,古诗更点缀以韵脚,越是近体,压韵的要求越严格相同或相似的一个韵母出现在有规律的位置上,为诗歌极大地增强了韵律感,我们今人写诗,句式和平仄可能都因为嫌其烦琐而不太注意了,但压韵往往还是努力追求的,有韵的文体朗读起来有一种神奇的美妙感觉。
大家可以随意找几首古诗,大声读一读,会有美的享受的。
(3)含蓄而多意。
中国的古诗,讲究从有限中开掘无限,也就是追求“象外之象”、“弦外之音”、“言外之意”,佳作往往是“言在此而意在彼”、“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著名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说:“故觉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那么这“象外之象”、“弦外之音”究竟是什么呢?让我们从其成因谈起吧。
所谓“言在此而意在彼”,也就是诗歌蕴涵的“意”与表面的“言”所指不一。
“意”是诗人追求的目标,而“言”只是一个媒介或凭借,而在“此”与“彼”、“言”与“意”之间往往存在一架桥梁,借以沟通,让我们先来看三个例子:
李商隐·贾生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王驾·社日
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郑燮·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上面三首诗分别属于“怀古讽今”、“借景抒情”和“托物言志”三类,由此,“彼”与“此”、“意”与“言”的关系就很清楚了,无非是借用“古”、“景”、“物”这些相对远的事物来表达对“今”近的“情”与“志”,一切远的都是为了近的,一切虚幻的都是为了现实的,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充分认识诗人所凭借的抒情对象。
古人的感情较之今人丰富,四时的变化,八荒的见闻,古今的人事,自然的景物,无一不能作为感情的原点,钟嵘在《诗品·序》中说: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
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
至於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
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
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也在其《释疾文·悲夫》中说:春也万物熙熙焉,感其生而悼其死;夏也百草榛榛焉,见其盛而知其阑;秋也严霜降兮,殷忧者为之不乐;冬也阴气积兮,愁颜者为之鲜欢。
这都是古人体物一般经验。
理解了这些,方可读古诗。
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也就是诗歌所蕴涵的“意”极大地超越了其表面的“言”,这个无限的“意”需要我们在有限的“言”的基础上去开拓。
请看下面的诗歌:
岑参·逢入京使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细细品味出塞之人心理之微妙,于“凭君传语”之简约中见其万千思绪,读者亦可由此生发想象,自非二十八字可以囊括的。
再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谈及人生的境界时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1)”此第一境也。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2)”此第二境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3)”此第三境也。
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
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
(1)晏殊【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别离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2)柳永【凤栖梧】:“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3)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它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论及三词,实旨谈情,似与“成大事业、大学问”无关,但又未尝不能做此一生发,于“追求”一意上相通,于是便无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