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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生塔上的歌

    顾术理

    我们的心

    在抽象绘画展上,一幅作品吸引住观者的眼睛。

    有人说:“这是浪迹天涯的游子,在沙漠中艰难跋涉时留下的凌乱而又清晰的足印。”

    有人说:“这是母亲的手,温柔而自豪地轻抚着一个幼小的生命。”

    有人说:“这是娥皇与女英舜归来时落下的泪,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凄清。”

    无论我们看画时,是因喜悦还是因触景生情而伤心;画还是画,不同的,只是我们的心。

    唱歌的乌鸦

    友人家养了一只乌鸦。

    我去看望他时,他向我抱怨,说乌鸦从早到晚唱个不停,丝毫不为自己又粗又哑的嗓音感到羞耻。

    我对他说,乌鸦唱得虽然难听,但它还有“唱”这门本领,起码还知道自己唱功还有待提高,因而不懈练习。

    这个城市里的许多人,什么本领都没有,非但不努力去“唱”,还要贬低“唱”得好的人。

    他们尚未脸红,更何况你的乌鸦呢?

    拉磨的骡子

    有一头骡子名叫“我”,整天在磨房里拉着一台被称为“过去”的石磨,绕着“过去”一圈又一圈,日 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有一天,“我”拉不动“过去”了。

    于是“我”被拴到树上,被告知可以在这儿吃嫩草,睡觉,呼吸新鲜空气或是欣赏风景。

    但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于是“我”还是绕着树兜圈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棵树叫做“回忆”。

    寂寞如酒

    我画画,画成的是寂寞;我写作,写下的是寂寞;我弹琴,弹奏的是寂寞;我吹箫,吹出的是寂寞。

    我想摆脱寂寞,于是我找出一些酒坛,把寂寞轻轻地放进去。

    当我小心翼翼地用红泥封住酒坛时,我就封住了一个寂寞。

    我把酒坛藏好,把寂寞藏好。

    若干年后,我确信寂寞已经溶尽,于是我把酒坛一个接一个打开。

    我迫不及待地伸头去看,坛中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天地间竟全是寂寞。

    我真后悔用酒坛封住寂寞。

    当初我竟没有想到,寂寞如酒,藏得愈久,反而愈浓厚。

    言少与言多

    墨子曾对他的学生说过这样一段话:青蛙每天叫个不停,惹人厌烦;雄鸡清晨一声报晓,催人奋进。

    因而说话不在多少,而在于有用与否。

    其实他会意错了。

    雄鸡选择黎明是因为它有学识,了解人们的心;青蛙喋喋不休则是为了掩饰它内心的无知。

    “只”是少,话说得少便是“识”;“曼”是长,话又多又长便是“漫”,是欺骗了。

    人也是如此,真正有学识的人都是少言寡语的;那些大鸣大放的倒多半是胸中少墨之人,只是欺骗别人,同时也欺骗自己罢了。

    想与做

    有时我想搞艺术,又怕无聊;有时我想做研究,又怕辛苦;有时我想登泰山,又怕太高;有时我想泛东海,又怕风暴;有时我想学溜冰,又怕摔跤;有时我想去冬泳,又怕感冒;有时我想逗狗,又怕挨咬;有时我想养猫,又怕跳蚤。

    人总是这样,想得多,做得少。

    八十年的车票

    梦中,我上了一列火车,在车上遇到一位白胡子老人。

    我问老人:“这列火车开往何方?”

    老人说:“终点站。”

    我又问:“还有多久能到终点?”

    老人说:“我快到了,你还有六十多年。”

    “六十多年?”我惊讶地问。

    老人说:“每个人都拿着一张火车票,期限都是八十年。”

    “那我可以中途下车吗?”我问。

    老人笑着说:“可以。

    路途中有无数站,你可以从任何一站下去,从任何一站上来,也可以换车,但这些车都开往同一个终点。”

    我好奇地问:“您去过多少个站?还想去哪些站?”

    老人笑笑:“这个问题我从来不想,我乘车时,总是看见许多乘客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就这样逝去,一转眼便到了终点。

    他们总是背负着过去,期盼着未来,却偏偏忘记了现在。

    “您老是说乘车时不问前程后路,只问是否活在当时?”我问。

    老人微笑颔首。

    我要在中途一站下车了,老人抚摸着胡子笑道:“记住,不要握着车票在站台上前瞻后顾,要抓紧登上一列你认为应该上的火车。

    否则,你会错过许多美丽的沿途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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