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冲的经历
1921年4月18日,许渊冲生于江西南昌。
他的母亲受过教育,擅长绘画,赋予了他爱好文学和追求美的天性。
表叔熊式一是翻译家,他将剧目《王宝钏》译成英文,在英国上演时引起轰动,并受到英国戏剧家萧伯纳的接见,使得年幼的许渊冲对英语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立下了学好英语的志向。
他在当地最好的省立南昌二中上学时,英语就已出类拔萃,并在1938年以第7名的优异成绩考入了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
西南联大虽然在1937年9月刚刚成立,在八年抗战期间环境极为艰苦,但是由于名师荟萃,学风民主,因而成为当时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杨振宁甚至认为它可以算是世界一流的大学。
在联大毕业的学生中,有获得诺贝尔物理奖的杨振宁、李政道,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的王希季、朱光亚、邓稼先等杰出的自然科学家,在文、史、哲等社会科学领域也名家辈出,许渊冲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1939年,他在读一年级的时候,就把林徽因的诗《别丢掉》译成英文,发表在《文学翻译报》上,这是他最早的译作。
两年后,陈纳德上校率领美国志愿空军第一大队,来到昆明援助中国抗日。
许先生和许多男同学一起报名服役,为美国空军担任翻译。
在欢迎陈纳德将军的招待会上,翻译不知道该如何翻译三民主义一词,许渊冲当即站起来翻译到: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民有,民治、民享)陈纳德将军听懂了。
许渊冲在中学时喜欢集邮,他有一张美国邮票,左边印着林肯,右边印着孙中山,上面写的就是林肯的这句话。
这是许渊冲第一次在外语口译中崭露头角。
1948年,他到巴黎大学留学,得以精通法语,深入研究法国文学。
期间留法学生组团去罗马,受到教皇接见,学生中只有他懂得意大利语,于是由他代表留学生讲话,可见他在语言方面的造诣之深。
在巴黎,许渊冲参加了留学生组织的星期五学会,热情地学习马克思主义,探讨救国救民的道路,认识到报效祖国才是真正的出路。
1951年,他与数学家吴文俊、画家吴冠中等一起回国后,被分配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法文系任教。
许渊冲性格豪放,心直口快而胸无城府。
因此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备受磨难。
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期的三反运动中,许渊冲被说成是个人英雄主义和名利思想严重,前后做了7次检讨才勉强过关。
接踵而来的肃反运动更是厉害,由于在陈纳德麾下当过翻译,差点被打成国民党特务。
他据理力争,被停职反省,批判检讨,被软禁达半年之久。
幸好组织上在审查了一年之后,得出了个人英雄主义思想膨胀,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结论,他才得以幸免于难。
1956年,在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短暂日子里,许渊冲早年翻译的德莱顿的《一切为了爱情》得以出版。
接着他又与鲍文蔚合作,把秦兆阳的《农村散记》译成法文,由外文出版社出版。
可惜好景不长,鲍文蔚在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许渊冲在1958年的大跃进运动中也被批判为思想右倾,罪名是他主张学习外语要少而精,被认为是反对多快好省的总路线。
也许是个老运动员的缘故吧,才华横溢的许渊冲直到38岁,才遇到了理解他的照君姑娘,两人于1959年一见钟情,缔结良缘,从此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至今已共度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岁月。
可想而知,许渊冲在十年动乱中必定是在劫难逃。
他经受了对知识分子的种种凌辱,还被补戴上漏网右派的帽子。
所受的批判可谓荒诞之极:给美国空军当过翻译,造反派硬说他是帮美帝扔原子弹屠杀日本人民;见过罗马教皇,他就被当成国民党潜伏在大陆的最危险的特务。
他不同意当时把毛泽东诗词译成分行散文的做法,烈日下被批斗的时候,嘴里嘀咕着用韵文翻译毛泽东诗词。
不料造反派竟因此污蔑他歪曲毛泽东思想,狠狠地抽了他一百鞭子,疼得他无法坐下,照君夫人只得把救生圈吹足了气给他当座垫。
1971年,他被调到洛阳外国语学院任教,完成了毛泽东诗词的翻译。
但直到文革后的1978年,他独自翻译的《毛泽东诗词四十二首》的英法格律体译本才得以出版。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巴黎高等社会科学院进修,常到书店浏览,发现中国的经典著作,除了被汉学家译成法文的四大名著之外,其余只有一些薄薄的小册子,几乎无人注意。
当年梁宗岱把陶潜的诗词译成法文,著名诗人瓦雷里深表赞赏,并亲自为法译本作序。
我想如果有人能把唐诗宋词等中国文化的精粹译成外文,将使世界更加了解中国。
我自己才疏学浅,只能感叹一番而已。
不料时势造英雄,果然出了一位精通中国古典诗词和英法两种外语的大才:许渊冲先生。
凡是译者都知道译事之难,相比之下,诗歌讲究格律音韵,自然是难上加难。
唐诗宋词博大精深,理解已属不易,况且要译成外文,其难度可想而知,非大家焉敢问津?译诗不同于云山雾罩的空头理论,可以用些似是而非的时髦术语蒙混过去,译诗是要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与原文对照的。
许渊冲从1956年开始出版译作,由于历次政治运动的干扰,他在解放后的30年里只出了4本书。
十年动乱结束时,他以几近花甲之年,步入了一生中最美好的金秋季节。
1983年他回到北京,任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兼英语系教授,从此笔耕不辍。
他对翻译中国古典诗词早有心理准备,而且有了翻译毛泽东诗词的实践,因此翻译起古典诗词来自然驾轻就熟,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