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牛图的禅宗
禅宗牧牛图又名普明禅师牧牛图,又名禅宗十牛图,在佛教里流传很广,近人如台湾的圣严法师和耕耘居士皆有注释或演讲。
作者普明禅师不知何年代人,修行者都很少关心自己的名份,著书立说无非为续佛慧命普度众生而已。
观此图之构思皆出自真修实悟,从自性般若流露所出。
中国佛教禅宗自唐朝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正式开始过上农禅并重的生活。
禅师在开示说法中少不了以日常生活的经验来训诫弟子精进修行。
以牧牛来譬喻禅修方法并非偶然现象。
佛遗教经说 “汝等比丘,已能住戒,当制五根,勿令放逸入于五欲。
譬如牧牛之人,执杖视之,不令纵逸犯人苗稼。
”凡夫未修行(修行是指修正自己错误的思想和行为)前不知守法,不知持戒,胡作非为,造诸恶业。
如狂牛野性难调难伏,被色身贪欲驱使侵犯别人的庄稼。
《法华经》把大菩萨的境界喻为大白牛,这里把沉沦五欲的凡夫喻为头角狰狞的黑牛。
佛经中把善业叫做白业,把恶业叫做黑业。
在禅修境界上凡夫闭目所见内心一团漆黑,即是被五蕴黑云所障,若能证见自性无相光明即为破五蕴浮云(不过境界深浅有别,不可得少为足)或者有人要问,最初的黑牛从何进来?也就是说众生从何而来,人类是不是上帝创造的?这个问题我想在大乘经典《法华经》中可以找到答案,或者看《圆觉经》也有所启发。
众生本来皆具足圆满光明的佛性,如王子住在王宫里整天享受丰盛的物质生活,可能那天感觉这样太无聊了,于是就离开王宫外出游历,最后竟迷失归家的道路,也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王子身份,沦落为丐帮弟子!父王(诸佛)看其挺可怜乃派遣两位得力亲信(菩萨)与王子一起共事,争取他的信任(四摄六度的修法),然后慢慢导归王宫,等待时机成熟最后才告诉他的真相:原来“我”就是王宫的主人,一切财宝是自己本来具足的。
在重庆大足宝顶山,有一组石刻像,形象地阐释了禅宗《牧牛图》。
《牧牛图》在宝顶山石刻的圆觉洞左边,龛高5.7米,宽29.1米。
“牧牛图”是一组具有山野情趣、刀法豪放的禅宗造像。
禅宗是印度佛学与中国玄学杂交的产物,是最具中国特色的佛教宗派。
它于中唐以后逐渐兴起,到了宋代已成一枝独秀的局面。
禅宗的教育重在启迪人的智慧,禅学者们拨开冗长枯燥的佛教义理思辩,强调“自悟、体认”,认为“心”是绝对的主宰,同时他们又将“自性”与“佛”划上等号,认为成佛不需外求,主张“识得自性即是佛”。
在实践中,禅就是人的全部生活本身。
而与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具有“人性”的耕牛就成了禅学者们“禅思”的对象。
以牛喻禅曾经盛极一时。
这龛“牧牛图”全长约三十米,是我国罕见的长卷式组雕。
据碑文考证是根据北宋杨次公(杨杰)《证道牧牛颂》而打刻,它形象地表现了佛教禅观的修证过程。
整龛造像一共刻有十个牧人和十头牛,牧人代表修行者,牛代表修行者的心,驯牛的过程即是修行者调服心意,悟禅入门的过程。
全龛造像共分十二组:
第一组“未牧”。
佛家认为,人的心在未经过调服之前,就跟未经过驯服的牛一样桀骜不羁,很容易随外界的干扰而波动,就像没有涵养的人遇到一点小事也会暴跳如雷,无法自控一样。
第一头牛受到外界刺激之后冲出栅栏,正昂头犟项拼命朝山间狂奔,后面的牧人双手紧拽缰绳,正使劲地把它往回拉。
第二组“初调”。
在牧人的强制和鞭策下,牛虽然并未显得驯服,但头已经开始勉强转过来了。
这比喻在佛门清规戒律的约束下,放任顽化的心性开始得以收敛。
第三组“受制”。
牧人站在牛首旁,右手牵牛,左手扬鞭,正驱牛下山,牛已能勉强顺从人意。
旁边的颂词写道:芳草绵绵信自由,不牵终是不回头,虽然牛是知人意,万去低昂不易收。
比喻贪执顽化的心性虽然受到制约,但还不能麻痹大意,放任自流。
第四组“回首”。
牧人背着心爱的鸟笼,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轻挽缰绳,在风雨泥泞的山路上行走。
山中狼嚎虎啸,但牛却并未惊慌奔跑。
这比喻贪执顽化的心性有所转化,不易受世俗凡尘的干扰和影响,但还时时需要清规戒律的约束,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第五组“驯服”与第六组“无碍”并列。
两个年青的牧人手握缰绳并坐在一起,正亲密地攀肩说着悄悄话。
左边的牧人说得滔滔不绝,舌头都顶出来了。
右边的牧人听得喜笑颜开,眼睛笑成豌豆角,嘴也笑得合不拢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大家请看,左边的牛也悄悄地凑过来,竖着耳朵,瞪大眼睛,正在偷听哥俩儿的秘密。
这个造型极为生动,所以很多游客看到这里,都会笑着说:平常大伙儿说的“吹牛”恐怕就是从这儿“吹”出来的吧!右边的牛好像对主人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它安静地跪在一旁饮水。
在这里,牧人和牛的关系已显得轻松、和谐。
牧人虽然还手握缰绳,但已经不用太去在意自己的牛了。
这说明对心性的驯化已达到无拘无碍的程度,清规戒律的约束也正在趋于淡化。
第七组“任运”。
一头牛悠闲站立正欲饮水,牧人面带微笑,左手挽绳右手指碑。
碑上刻:牛鼻牵空鼻无绳,水草由来性自任,涧下岩前无定上,朝昏不免要人寻。
比喻此时已无需清规戒律来时时约束,但仍然要提防外界因素的干扰,而失去了驯服无碍的心性。
第八组“相忘”与第九组“独照”并列。
老牧人在晚霞中怡然忘情地横笛独奏。
笛声悠扬动听,连天上飞过的仙鹤也为之却步。
旁边年青的牧人听得如痴如醉,正偏着脑袋为老牧人击拍而歌。
如此优美的笛声却没有使旁边的牛受到干扰,它依然悠闲地舔着蹄。
牛的鼻绳也不用掌握在牧人手中,而是随意地绕在牛脖子上了。
老牧人的牛更是连鼻绳也解除了,它正在一旁仰颈畅饮山泉。
这说明人的心性已不再执着于外界的诱惑而显得纯净自乐。
但牛在饮水就表明它对外界还有需求。
对外界还有所求,烦恼就不能净绝,所以还需继续修炼。
第十组“双忘”。
牛不吃不喝温顺而卧。
牧人怡然自得,敞胸露怀地在一棵大树下畅然酣睡。
树上一只调皮的小猴倒悬而下去扯他的衣襟他也全然不知。
小猴在此代表外界的干扰和红尘的诱惑,这一切对牧人不再起作用,说明修行到此他已是心体澄静。
到了这种境界,即使出入红尘凡世也无所谓,因为他的心性已经纯化透明、清净自由,外界的一切已无法干扰他了。
第十一组“禅定”。
牛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修行者结趺而坐。
修行者头顶上方刻颂一首:无牛人自镇安闲,无住无依性自宽。
只此分明谁是侣,寒山樵竹与岩泉。
比喻执着贪恋的心欲已全然消失,修行者的心性已化作清风,与大自然的林间翠竹,山岩清泉溶为了一体。
但这还不是最高境界,因为修行者的“本我”还存在,他的物质体还存在。
按佛家的说法,色相存在,引发贪恋执着心识的可能性就存在,就象病根未除,就有可能旧病复发,要修得不留色相于世间才行,所以还需进行最后一步的修炼。
第十二组“心月图”。
修炼到最后,修行者由定生慧,进入万象皆空之境界。
人和牛都消失了,只剩下这轮亘古长存的皓月。
这组造像叫做“心月图”。
我们中国人所说的“心”大多数代表的是思维器官,“心月”的意思就是通过逐步的磨炼使自己的思想达到空灵如皓月,一尘不染的境界。
皓月下写着:“了了了无无所了,心心心更有何心;了心心了无依止,圆昭无私耀古今。
人牛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寒万象空;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了了了无无所了:“了”即“了悟”之意。
大彻大悟之后就无了悟的对象了,但从始至终却并没有去执着于任何名相,并没有去执着于了悟什么。
心心心更有何心:佛教将心分为三百六十种,有善心、恶心、不善不恶心三大类,其中贪心为万恶之源。
但当你彻悟 “四大皆空”之后,凡心俱息,还会有什么心呢?贪恋执着的心性哪里还会存在呢?这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一个意思;了心心了无依止:了悟了自性的心不会执着于外景,是无所挂碍的,就如天上的明月,一尘不染,亘古长存,光耀古今。
人牛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寒万象空:前面说了,人代表修行者的物质体,牛代表修行者的心,代表修行者主观的精神世界。
修炼到这里,这二者已不再呈名相,不再着痕迹,而是高度圆融,高度统一,物我双忘。
它们就如同被明月寒光映照出的那些虚幻光影一般瞬息万变,刹那生灭,向我们昭示了“空”的含义和“空”的境界。
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若要问这“空”的个中究竟,那么你们就看看大自然中那一丛丛随缘而生,缘散而灭,来于自然,又回归自然的野花芳草,它们就蕴含了佛法般若的深刻道理。
正如同禅宗所说的“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整龛造像要求修行者通过循序渐进的修炼,而达到主客观世界高度统一的境界,即佛家所说的“四大皆空、物我双忘”的最高精神境界。
这龛造像取材于现实,采用了山中牧牛的表现形式,顺着山岩的自然弯曲,利用岩间的流水,刻出了牧人挥鞭赶牛、冒雨登山、吹笛击拍、攀肩谈笑、畅然酣睡;牛儿翘尾狂奔、侧耳倾听、跪地饮水、自舔其蹄这些生动逼真的形象。
其别致的民间情调,抒情诗一般的艺术节奏,把人们带入了一种充满诗情画意的自然景象之中。
古代的艺术家们在表现禅宗教义的同时,也有趣地告诉了我们古代的放牧生活以及康乐的田园风趣。
那浓郁的乡土气息,往往会使得人们忽略了其宗教含义,而沉醉于云缠雾绕的林泉山水,以及牧人和牛儿的各种质朴、生动的情态之中了。